有没有意义
我每天早上遛狗的时候,都会看到一个行为很奇怪的人。他穿得很单薄,手里总是拿着一个装纯净水的塑料瓶,瓶口扎了眼儿,这样水就可以喷出来。他一边走,一边喷水浇路边的灌木。他也没有什么别的行为,就是给小树浇水。有一次我出门晚了,看到他已经在江边走了一圈,瓶里的水估计也浇完了,他坐在石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就回家了。
大多数时候我不会想什么,觉得人就是什么样的状态都有,但偶尔忍不住会想:我看他做的事情很奇怪,浇着并不需要他浇的花草,别人看我每天做的事情,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觉呢?比如,十年之后看?比如,在外星球上看?
自从娃去外地读大学之后,他的手办“交易”事业,包括买手办和卖手办,就交给我来完成了。一般是他远程指挥,说自己在二手网站买了什么,让我在家收货,或者是卖了哪个手办,让我找出来,然后等待买家上门提货。
这样我就接待了好几个买家,都是职场白领,有一个还是我过去单位的员工,做游戏策划的一个女生,文文静静的。我把宝可梦的手办抱到小区外面,她已经按约定等在那里,拿了就准备走了。我问她在哪里工作,惊喜地发现她是我的前同事——当然不是一个部门,她也没表现出格外的热情——可能是我们年龄相差太大了吧。
还有一个买家是数学老师,送来一个宝可梦,抱走一个宝可梦——没想到老师也爱手办。于是我和他讨论了几句为什么要玩手办的问题。
“有艺术价值吗?”我问。
“不高。”他说。
“拼装的过程有乐趣?”我问。
“拼装很简单。”他说。
老师很克制,没有把“不足为外人道也”表现得那么明显。
我想,如果我再追问他们,既不好看,也不好玩,那为什么要花钱买这个东西?可能就很让人讨厌了吧。
在我担任老师的课外班里,下课后同学们要排队离校。每次都有几个男孩子为在这个离校队伍中谁排第一而争吵。他们用了很多方法,比如“先到先得”“轮流第一”“预约制”,但都不行。今天更是三个人为了争这个“第一”扭作一团,纷纷投诉到我这里,要求我做出裁决。
实在头痛得不行,我忍不住说了一句:“这个第一有什么意义呢?”
对呀,那些没有争这个“第一”的同学都纷纷说没意义,有的孩子说自己得过唱歌比赛的第一,有的是画画比赛第一,虽然大家又在另外的事情上比拼起来,但毕竟没有人去扭打着要站在队伍最前面了。刚才扭作一团的几个男孩子也被“意义”震住了,一时无语。算是平息了当天的“争第一”风波。
离开学校,回想这件事,我觉得自己“没意义”的说法无情又武断。
上课的时候,我会讲“看黄叶落下”有意义,现在我却说“放学队伍中排在第一位”没有意义。这其实是冲突的。我暗下决心,下节课的第一件事,就是制定规则,解决“谁排第一”的问题。
我没有资格去定义别人的生活有没有意义,就像别人也没有资格定义我的生活有没有意义一样。
什么事情,如果自己觉得有意义,那就是意义吧。
(本文作者为媒体从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