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破圈:体会读书无禁区的深意
“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阅读有许多益处,如能让我们从中汲取无限的知识,也能获得平静的内心。但在业余生活丰富的当下,我们总是容易被其他更能产生快感的事物所吸引。第27个“世界读书日”如约而至,《新阅读》专刊探讨在信息爆炸、注意力稀缺的时代背景下,阅读的意义,以及如何破圈阅读。有作者选择审读平时很少会触及的厚重之书,体会读书无禁区的深意和快乐;有作者思考当阅读变得“务实”和“速成”时,如何回归阅读的初心。不论哪种方式,只要能打开书,钻入书中的世界,阅读的乐趣自会袭来。
读书与追剧、看电影、去咖啡馆等数项娱乐活动摆放在一起时,我们总是下意识地放下阅读。年少时不顾一切钻入书里的劲头,仿佛如漂浮在头顶上的游丝,隐约看得见,却抓不住。本文作者为了让自己沉浸于一本本书里,选择审读平时很少会触及的厚重之书,获得不少意外之喜。此后,她勇敢放开自己的阅读视野,体会到了读书无禁区的深意和快乐。
■ 吴玫
流逝的时光除了带走了我的岁月外,也带走了我的专注能力。追剧、看电影、去咖啡馆等数项娱乐活动与读书摆放在一起时,我总是下意识地放下阅读。有时,也会在做出决定后浑身一个激灵,进而自责:你一次次下单让快递送到家里的那些书,真好意思让它们变成摆设吗?自我诘问之下,多半我会缩回书房拿起书来。
可是,年少时不顾一切钻入书里的劲头,仿佛如漂浮在头顶上的游丝,隐约看得见,却抓不住。我惶恐地发现,毫无杂念地被书籍吞没的能力,被自己丢失了。
怎么办?
恰在此时,一家出版社来电询问,能否帮他们审读一本即将出版的书籍?我想,任务意识一定会迫使自己全神贯注地读书吧?可看到书名,《当代修辞学之管窥》,我有些犹豫了:我能把握得住吗?
然而,迫切地想让自己沉浸于一本书里的愿望,帮助我接下了这个审读任务。果然,在任务意识的提醒下,我又一次被书籍吞没了。忘乎所以地与一本书纠缠的结果是,我发现,关于修辞,我之前掌握的那些概念都是偏颇的,这真是意料之外的大收获!原本只是为了好好读一本书,没想到认真起来,一本书一定能给我丰厚的回报。
之后,我开始大胆接受自己以前绕着走的一些书籍,比如,德国军事学家卡尔·冯·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
这本于1982年就被商务印书馆收入“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的“大书”,我早就想一睹为快了。也曾从学校图书馆借过一册,但我的阅读终止在了第30页前后。作为一位久经沙场的军事学家,克劳塞维茨完全可以写一本战场实录,那样也许他笔下的《战争论》就是一本轻松读物了。可是,这位受过严格学术训练的德国人,根本不屑于将自己的才华浪费在哗众取宠上,而是要完成一部能够总结战争前史又能展望未来战争的学术著作。所以倾其一生,克劳塞维茨都没能完成《战争论》。这样一部在他去世后由他的妻子和助手勠力杀青的《战争论》,我们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就能把它“啃”成自己的知识储备?
所以,当一家出版社让我审读重译的《战争论》时,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可以说,自从我开始帮助出版社审读书稿以后,《战争论》是最难的一本。如何形象地表述审读《战争论》的难度?那便是,即使审看自己不擅长的《当代修辞学之管窥》,我每天的工作量也能达到50页,但是《战争论》的进度,每天顶多20页。也正因为此,我从《战争论》中获得的也最多。除了与战争相关的常识外,更有着一位严谨的知识分子的写作态度——我们为什么要阅读?不就是为了能让自己的思维疆域越来越宽广吗?而《战争论》,大大扩展了我的认知范围。
被书籍彻底吞没的过程实在太令我陶醉了,所以虽然不是很喜欢科幻小说,我还是接受了一套三本厚达近1500页的系列科幻小说《地铁》的审读。后来我知道,俄罗斯作家德米特里·格鲁霍夫斯基的《地铁》,是现象级游戏大作《地铁》的原著。我是电子游戏的拒绝接受者,当家人玩得热火朝天时,我还嗤之以鼻。但是,通读完《地铁》后,我明白了那些热衷于游戏的人们,或许只是变换了一种方式来阅读世界。通过游戏,玩家照样读到了德米特里布局的未来世界,亦即他用皇皇巨著虚构的核战之后,人类苟且之处——地铁世界,以及发生在那里的勾心斗角、残暴杀戮的故事,那真是太惊心动魄了。想必,变成了游戏界面的《地铁》系列,一定将这种幻想和刻画呈现得更逼真吧?由此,德米特里想通过自己的虚构唤起让人类惧怕乃至禁绝核战爆发的希冀,也就更能走进《地铁》的读者或者游戏玩家的心里。一部《地铁》竟然让我对“记恨”了多年的游戏,释怀了。
在过去的两年里,我审读过的书籍至少有20本。也就是说,那两年,我至少被20本书籍深度“吞没”过。现在回忆起来,审读那些书籍的过程真是甜蜜的阅读时光。尤其当我运用自己的知识储备完善了一本书某些章节、某些句子的表述后,那种喜悦,是读书的更高境界吧?
犹记我在审读一本翻译小说的时候,发现译者关于德国作曲家门德尔松的注解有些问题。可我只是一个古典音乐爱好者,实在不敢擅自修改注解中的问题。但让问题从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过去,我会抱憾许久。怎么办?我向听了30多年古典音乐的大学同学求助,得到答复后依然不放心,毕竟再资深的乐迷也只是一个乐迷,于是我又想方设法找到上海音乐学院的老师,这才放心地将我的修改标注在页边。后来,这本译著获得了一项翻译大奖。获此消息,我想那是对我一次专注读书的最高奖赏。当然,关于门德尔松的注解是否准确,并不能影响该译著得奖的结果。但是,一本得奖译著有一个小瑕疵,而我又是它成书过程的参与者,这会让我那段时间的阅读体验大打折扣。
进入2022年后,审读这件事,我依然在做。除了帮助我全身心地享受一段阅读时光外,审读还让我的阅读选择破圈了。作为一个中文系的毕业生,我曾那么固执地将自己喜欢的书籍限定为文学艺术。但类似《国外科学传播动态》这样的书稿,让我体会到了读书无禁区的深意。也就是说,当海量的出版物向我们涌来的时候,所谓读书的禁区,都是我们自己固步自封的托词。而一旦勇敢地放开自己的阅读视野,又愿意被一本本新意迭出的书籍吞没,我们就会发现,读书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