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大林伯强：国际能源价格或维持高位，各国需对此有所准备
林伯强（嘉庚创新实验室研究员，厦门大学中国能源政策研究院院长）
俄乌冲突对国际油气市场的短期冲击显而易见，既导致通货膨胀，也影响经济复苏，全球各国都希望高油气价格能够早日得到缓解。然而，如果需求没有大幅度下降，国际油价可能在今后几年内都维持高位运行。
俄罗斯正在积极寻找新的油气销售渠道，而欧洲也在极力摆脱对俄罗斯的油气依赖，国际油气市场供需格局正在发生改变。在未来欧洲将持续减少俄罗斯油气进口的预期下，俄罗斯正在积极推动油气出口多样化以替代欧洲的市场份额，并锁定相关潜在买家。
与此同时，欧盟也在力求以最快速度摆脱对俄罗斯的油气进口依赖，以解决能源供应危机和能源价格飙升的双重困扰。3月8日，欧盟委员会发布“RePowerEU”能源计划，提出在2022年减少2/3的俄罗斯天然气进口量，约1020亿立方米，同时尽早于2030年前逐步摆脱对俄罗斯油气资源的依赖。计划实施的主要保障措施是增加来自非俄罗斯供应商的液化天然气进口和管道天然气进口，包括每年从卡塔尔、美国、埃及等地进口500亿立方米以上的液化天然气，并每年从阿塞拜疆、阿尔及利亚、挪威等地进口100亿立方米的管道天然气。
从目前情况看，俄乌冲突导致的国际油气供需体系的结构性改变几乎已成定局。随着欧盟逐渐与俄罗斯油气市场脱钩，以及俄罗斯寻求新油气销售渠道，全球油气供给版图将迎来重构。但是，油气市场切换涉及油气运输基础设施体系的重塑，完成这一过程并不轻松。
由于油气的运输需要基础设施建设作为保障，这一转变会导致部分已有油气运输基础设施的弃用，以及产生对新油气运输基础设施的较大建设需求。由于缺乏基础设施建设导致运输成本高昂，目前俄罗斯将原本供应给欧洲的天然气销售给东南亚国家并不太具备经济可行性。从俄罗斯运输石油到东南亚必须使用大型油轮，速度慢且成本高。为解决这一现实问题，普京在近期召开的俄罗斯全国能源会议上指出，俄罗斯有必要加快油气出口的基础设施建设（包括铁路、管道和港口），以增加对非洲、拉丁美洲和亚太地区国家的能源出口。同时，俄罗斯有必要在西西伯利亚和东西伯利亚间建造新的石油和天然气管道，以提高在欧洲和亚洲之间的油气资源供应转移能力。
虽然俄罗斯已经意识到加快油气出口基础设施建设的重要性，但这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与此同时，欧盟也面临着相同的窘境。想要实现对俄罗斯油气进口的有效替代，欧洲势必要从卡塔尔和美国等地进行额外进口，但无论是卡塔尔还是美国，他们与欧洲之间都未建立大规模且稳定的油气输送基础设施。虽然前不久美国与欧盟达成了150亿立方米液化天然气的输送协议，但受制于供应基础设施不足和运力有限，美国在短期内无法缓解欧洲油气不足的问题。目前美国的LNG运输体系已经接近满负荷运作，LNG船只紧缺且运力不足，并且由于造船业在欧美处于长期衰退的境地，所以短期内很难大幅提高LNG船只产能。
同时，油气市场基础设施建设还面临其他约束。随着全球能源低碳转型和推动非化石能源发展逐渐成为全球共识，近几年来全球油气上游资本支出整体呈现出下降趋势，2021年油气行业投资规模仅为疫情暴发前（2019年）的70%，且2022年也并未出现大幅增加油气投资。油气行业投资的停滞导致配套基础设施建设不足，供给能力无法在短期内快速提升。此外，受疫情影响，全球油气行业劳动力短缺、可用设备不足等问题凸显，即使资本市场在高油气价格的驱动下增加油气行业的投资，市场切换所需要的大规模运输基础设施建设仍然面临困难并且需要较长的时间。
另一方面，欧盟的新能源转型进程同样需要时间。欧盟在“REPowerEU”计划中勾勒出宏伟的能源低碳转型路径，通过加大对清洁能源和核能的投资，将可再生能源占比从目前的约22%提升至2030年的45%，其风电和光伏装机容量到2025年将翻倍，2030年达到目前的三倍，预期替代1700亿立方米的天然气需求。所以，推动清洁能源对化石能源的替代并非短期内可以完成。
总之，油气市场切换所需要的大规模的油气基础设施建设存在着诸多困难，欧盟的能源低碳转型也无法一蹴而就。油气价格取决于市场供需。俄乌冲突导致的国际油气供需格局改变和市场切换将对全球油气供应链造成巨大冲击。未来几年，基础设施建设不完善将成为油气贸易的重要制约因素，并导致油气市场的交易不畅和交易成本提升，在油气供需错配和基础设施缺乏的状况下，国际能源价格可能在未来几年都会处于持续高位，各国需要对此有所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