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唐古拉山口

2024-08-29 09:44:31 - 重庆晚报

唐古拉山口,一个离天很近的地方。

唐古拉山口为青海、西藏两省(区)分界线,是青藏公路的最高点,距青海省格尔木市604公里。唐古拉山口这一地带是沉睡着的亘古荒原。唐古拉山的山峰,自西而东,逶迤排列,看上去都不高,但是全都戴着“银冠”,在阳光的照射下,交相辉映。

这一地带虽然被喻为“生命禁区”,但水洼处仍生长着苔藓、地衣,山沟里有枯黄低矮的茅草,野驴、野羊也时常出现。

1983年7月的一天,我开车运货物至唐古拉兵站时天已黑尽。在兵站吃完饭后,我和几个战友早早睡下了。刚躺下一会,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随即就是一阵呕吐。在床上躺了几个小时,一直无法入睡,我赶紧用背包带紧紧扎在头上,压迫减痛。把枕头垫高,用鼻子和嘴巴一起呼吸。睡到半夜,骤然觉得被子太薄,皮大衣、衣服等都压在被子上,仍然觉得冷。由于白天开车疲劳,大家还是酣然入睡。第二天早晨起床一看,大地一片洁白,昨晚下了雪,难怪晚上那么冷。

吃完早饭,我们继续向唐古拉山口进发。经过一段时间的跋涉,我们终于到了。置身于唐古拉山口,感觉气温骤降,又下起了雪。夏天的雪并不暴虐,它只是慢条斯理地被风吹送,耐心地把陈年积雪轻散在柏油路面上。由于路面上的积雪太厚,格尔木汽车二队的一辆车抛锚,在山顶上堵车了。

见堵车,我们只好下车来活动身体(在青藏高原,特别是在海拔5000米的高处,活动身体也只能踱踱步,不能剧烈运动)。在唐古拉山口,风是“有形”的。这雪借着风势、风赋予雪魂,大风将白雪横吹过来,猛地扫过全身,整个人似在狂风中跳摇摆舞,有种稍不留神就被风卷走的感觉。而风刮在脸上,如刀割般疼痛。那钻进衣领的飞雪,使穿着绒衣的我仍冻得牙直打战。此时,我才真正明白唐古拉山的高,是镌刻在人们乌紫的嘴唇、凹陷的指甲、黢黑的脸庞上。海拔高、气压低、氧气少,是对生命的严峻考验。

站在唐古拉山口,就见这高地几乎一马平川,上山下山不陡不急。其实,我早知道山谷已被雪填满了,平平的雪壤之下深不可测。望着唐古拉山下广阔的土地,这里的荒滩戈壁生态极其脆弱。即使是草原,牧草也矮小瘦弱得可怜。一冬一春是风季,狂风搅得黄土铺天盖地,小草裸露着根部,甚至被席卷而去。夏天是黄金季节,但草场的青绿不出一个月就渐渐地枯黄了。在这里,无论是洁白的云、湛蓝的天、雄伟的山、晶莹的雪、广袤的地,都有着无以复加的鲜明,都有着令人目眩的生动。

也许是在车下活动量大了一点,回到车上一坐下,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我赶紧摇下车窗,身体扑到窗前。吐完后清醒许多,用毛巾擦掉额头上的冷汗,闭着眼,靠在坐垫的靠背上。休息一会后,我睁开眼睛与窗外的唐古拉山对视着,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必须征服高原反应!

虽然后来跑了无数次这条线,高原反应也不再那么强烈,但我永远不能忘记唐古拉山口给我带来的一次次考验。每一次踏上唐古拉山口,都像是一次对生命和情感的挑战。每一个进入唐古拉山的人,都会被高原的纯净所洗礼。1984年6月,我转业离开了青海。但是在唐古拉山口,让我对生命、勇气、追求和牺牲有了深刻理解,让我更珍惜和感恩生命中的每一个瞬间。(作者系重庆散文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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