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丨吕进:漫说毕福堂

2022-10-10 11:25:26 - 上游新闻看点

夜雨丨吕进:漫说毕福堂

漫说毕福堂

吕进

山西是中华民族的发祥地之一,在古代,山西是一方诗星璀璨的土地。吟咏山西的名篇佳制也不少,李白的《太原早秋》、王之涣的《登鹳雀楼》、李贺的《雁门太守行》、陆游的《游山西村》,都是千古绝唱,真是如王勃所说:“高阁名篇千古稀,天涯海内耀光辉”。毕福堂是现代山西人,他是屯留的农民之后,福堂又是天安门国旗班培育出来的军人,至今站姿坐姿都很标准,像旗杆那样挺拔潇洒。

这位来自低处的诗人,也热爱低处。他的《羡慕蚂蚁》亮出了诗人的平民身份:

天下最小的活神仙

幸福指数

比风光无限的峰巅还高

福堂站在低处,融入民间,放眼天下,关注家国。老子说:“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低处就是“圣人”的高处。诗人毕福堂站在低处,就占据了精神高处,他是一位低处的同情者,又是一位高处的思想者。白居易说:“首句标其目,卒章显其志”,福堂多数的诗篇正是这样,诗尾突然闪亮,尾外“显其志”。读者读完全诗,往往一下子豁然开朗,提升起来,飞跃起来。

“文要养气,诗要洗心”。除去诗人私下的吟咏、游戏、唱和之作,诗歌一经公开发表,就成了社会产品,也就具有了社会性,这难道不是一个简单的诗学原理吗?社会性是诗在公众社会的生存理由,也是诗的生命底线。诗在滋润、净化、提升读者的心灵上发挥自己的审美功能,从而获得尊贵的社会地位。福堂走的就是这样的诗之路,这是一条出优秀作品的路,一条出优秀诗人的路。低俗、猥琐与诗是绝缘的,个人身世的琐碎情感、低俗情感绝对不具备入诗资格。原生态的情不是诗。诗不是情,而是情感;诗不是观,而是观感;“感”才是诗。诗人一定是自己心灵的保姆,但是优秀诗人几乎都不只是自己心灵的保姆。作为文学中的文学,诗人总是努力提炼、提升自己的情感,有更宽阔的格局。诗人应当摆脱的误解是:想从诗与外在世界的脱离中、从个人的小天地里寻觅诗的永恒。

福堂有一首《舌头》,说尝遍天南地北的美味,还是离不开舌尖上的故乡:

真没办法

我嘴里的舌头

是故乡与生俱来的一块肉

它认生

只喜好口味浓厚的方言

在读诗上,我也是这样。对那种背向平民世界、把玩个人的无聊悲欢的“诗”,我就很“认生”。

传统诗论讲究“生熟相济”,对于一位资深诗人,要做到“生熟相济”是不容易的。写诗既久,往往灵感浮现,熟悉的构思,惯用的手腕,就会自动向诗人涌来,诗人很易落入自己的言筌。庄子说得有道理:“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古代诗话还说,“过熟则滑”,有道理。福堂近几年的新作就是“生熟相济”的,这是一位诗人的生命力的证明。这几年,读到他的某些新作,我往往忍不住拍案点赞。我几次想给他建议,把近年新作收集起来,出一本新的集子。现在得到他的《伴随》即将面世的消息,正合我的心意啊。

当下“散文化”在诗坛很时髦,诗的门槛、诗人的门槛,已经低到不能再低。其实,诗和散文的距离越近,诗和诗歌读者的距离就越远。分行散文还不如散文,读者为什么要青睐你呢。诗人毕福堂,继续走自己的路,那些时髦的东西都是过眼烟云,使用回车键把一段散文变成一首诗的只是伪诗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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