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68年获终身成就奖,“90后”专家过完生日就去上门诊
湖北日报全媒记者余瑾毅通讯员高琛琛张璟祎
1987年4月,武汉某大型医学院学术报告厅内,中外学者济济一堂。一名来自西方发达国家的访问学者,正讲授小儿外科前沿知识。他指着幻灯片,向台下的中国医生提问,并不客气地说:“Doyouunderstand?”(你们明白吗?)
一位气质端庄的中国女学者,倏然起身,走向讲台,不仅用英语对答如流,还向对方抛出了好几个问题。一时间,傲慢的西方专家无以应对。
这位自信的女学者,就是中国小儿心胸外科终身成就奖获得者、武汉儿童医院小儿外科及心胸外科创始人江泽熙。今年8月19日是第七个“中国医师节”,早上7点40分,中国小儿心胸外科终身成就奖获得者、武汉儿童医院心胸外科主任医师江泽熙,在院领导和同事们的陪伴下,庆祝自己90岁的生日和医师节。简单的仪式后,江泽熙穿上白大褂,走进了江泽熙专家工作室,按时接诊患儿。
目睹患儿误诊转院,她决心组建小儿外科
1956年,22岁的江泽熙从同济医科大学毕业。因为喜欢孩子,来到武汉儿童医院工作。
工作后不久,她接诊了一个患腹膜炎小男孩,孩子肚子鼓得老高,必须马上手术。可当时,整个湖北都没有小儿外科,男孩只能被转到成人医院。
临走前,孩子问她:“江阿姨,我能治好吗?”她心里一颤,安慰:“能!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工作三年,江泽熙目睹许多伤寒肠穿孔、急性阑尾炎和肠套叠病例误诊转院,白喉病儿转至传染病院作气管切开的病例,她深感不安。恩师宋明通教授的话,在她耳边回响:“小儿不是成人的缩影。”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出现:组建小儿外科!
那个年代,科班出身的大学生少之又少,只需再过两年,她就能晋升为内科主治医师。反复思索后,她决定从头干起。
1959年,院领导选派江泽熙到北京儿童医院进修。这一年,江泽熙不分昼夜地泡在病房和手术室,几乎没回过宿舍。历经两年的努力,江泽熙带着团队,创立了中部地区首个小儿外科武汉儿童医院小儿外科。此后,整形外科、新生儿外科、骨科等专业相继顺利开展,一个个孩子得救了。
有人劝江泽熙:“女同志何苦这么拼?”江泽熙说,去一条陌生的路上开荒,确实更辛苦。但我做医生的初心,就是为了救更多孩子,我必须迎难而上。
酷热的夏夜,她不顾骚臭,听着实验狗的呼吸心跳
改革开放初期,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只能千里迢迢到京沪求医,不少患儿因为得不到及时救治而夭折。
目睹悲剧,江泽熙痛心又内疚。1980年,年届半百的江泽熙,开始了第二次艰苦的创业,挑战当时尚属“高精尖”的小儿心胸外科领域。
江泽熙从做体外循环动物实验开始。她不顾年龄和体力限制,硬着头皮去捉二三十斤重的大狗,在体外循环机转流下做心脏手术。为了监护术后的实验狗,一向爱干净的她,在酷热的夏夜,不顾蚊虫跳蚤叮咬,不顾骚臭,睡在狗的身边,听它的呼吸和心跳。
看见狗站起来了,能吃东西了,江泽熙像孩子一样,情不自禁地跳起来大叫:“活了,它还活着!”
一次,她被实验狗咬伤,打针后严重过敏,四肢抽搐,高烧不退,医生要她休养。但她坚持不住院,休息几天就去上班。
江泽熙说:“必须突破小儿心胸外科这片‘禁区’,独立完成手术,填补湖北乃至中部地区的空白。”
1986年3月17日,江泽熙和同事们终于成功施行了第一例小儿先心手术。从此,先心病的孩子们,在家门口就能得到救治。
放下手术刀却“退而不休”
从医至今68年,经她手术的孩子过万人。2007年,73岁的江泽熙放下了手术刀。朋友劝她:“也该歇歇了!”
但江泽熙“退而不休”。她上专家门诊,常下病房,指导后辈讨论疑难病例;她不断学习,和年轻医生探讨前沿知识。她说,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只有培养更多优秀的儿科医生,才能让更多孩子受益。
时光荏苒,江泽熙当年救治的孩子们已为人父母,甚至当上了爷爷奶奶。最让江泽熙感动的是“他们依然记得我。”曾有一位老人抱着襁褓中的小孙女找江泽熙。她说,30年前就是江医生为儿子主刀治好先天性心脏病,儿子如今已娶妻生子,孙女病了还是想找江医生看。
“这三代人,加上我,可以算是‘四代同堂’了。”江泽熙笑着说,孩子们康复,顺利成长,就是从医68年以来最无价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