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丨郑劲松：致白鲟
致白鲟
郑劲松
题记：新华社消息，我国科研人员关于长江白鲟灭绝的研究结果得到进一步确认，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7月21日更新的濒危物种红色名录显示，长江特有物种白鲟已经灭绝。重庆自然博物馆、西南大学博物馆保存有多具上世纪四五十年代采集的白鲟和长江鲟标本。国内人工养育中华鲟已获成功，科研人员正深入研究白鲟，长江生态保护特别是十年禁渔期，也为白鲟复活提供了可能。
（西南大学博物馆的白鲟标本）
博物馆的大门在黄昏中打开
一个物种被宣布灭绝
我必须去打开一道时间之门
那具白鲟标本 终于活成了一尊纪念碑
江水，随着夕阳从门缝里流淌进来
迅速淹没这里的所有空气
在汉英拉丁多种文字的深情注目中
白鲟复活，好看的水草随波起舞
风吹过来，水面脱去一层层金色的纱衣
白鲟，我相信，我的祖先一定是这样
和你在江海间自由自在地游弋
在水下仰望蓝天白云 互相说着话
或者哼着轻柔的歌曲
那时，所有的生命都如此相爱相亲
（重庆自然博物馆白鲟标本——王龙摄）
而后，我们的祖先上岸了
而后，是战争，是人与人之间
人与自然之间的战争
博物馆里，人面鱼纹陶盆上
祖先留下与你和谐共生的密语——
鱼类，在造福人类
是的，生命在养育生命
生命在灭绝生命
这是牺牲的最初意义，是大自然神圣的馈赠
是生死之间的生生不息
我突然看见那条美人鱼了 人首鱼身
俊俏的脸庞一直在微笑，美丽的眼睛
在水下点亮了一颗颗蓝色的星星
(重庆自然博物馆白鲟标本——王龙摄)
我坚信，这是一种隐喻
你的一半是我，而我的一半是你
那么，来吧，白鲟
让我进入你的体内 或者
让我披上你的外衣
让你的血肉重新丰满 或者
让我的骨头长出刺长出鳍
长出水里的羽毛或者桨
来吧，白鲟，我们一起走进长江去
手牵着手，在水里飞，在时间里飞
没有不可捉摸的网，没有欺骗的饵料
没有垂钓，没有捕捞，没有弱肉强食
只有自由，只有爱与美
白鲟，我在这样不遗余力地寻找你
穿过地图，穿过蓝色的玻璃展柜
抵达透明的江水
这江水，是我的母亲，也是你的母亲
母亲永远爱着她的子孙啊，白鲟
你早已被冠上我的祖国和族群的名字
我相信，你会在母亲的怀抱里——
归来，重生
（作者系西南大学档案馆、校史馆、博物馆副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