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掌奇CTO王志鹏：如何解读数字化在政法实务中的应用（中）

人物介绍:王志鹏,杭州掌奇网络科技有限公司CTO,浙江大学专职科研教师,CS实验室带头人,浙江大学华南工业技术研究院智慧城市研究中心总工,国家十二五科技支撑项目、公安部移动警务技术联盟成员技术骨干;主导研发了AAGPS警用自主辅助定位系统,负责《移动社区文化生活服务聚合平台及应用示范》的关键技术研究和整体设计研发,并带领团队完成多个政府移动应用示范项目的研发和实施。

问:政务数字化改革中数字化技术的力量如何体现?

数字化改革工作能够带来全新的变化,这个是显而易见的,同时也需要一定的信息化开发服务作为支撑,也还需要经历系统建设、使用、普及的一个过程。我们反过来要说说数字检察工作,那么此时,数字检察工作应该如何开展?是否要等待数字化改革的成果先行,之后才能够推进数字检察工作的普及呢?其实不完全是这样,那么我们通过几个金华市检察系统内部的实际案例,来一起了解下,这几个例子是如何利用数字化手段来提升数字检察工作的。

我们先来看一个实际案例,2021年,金华市金东区人民检察院接收到一个涉及未成年人性侵的案子,嫌疑人和被害人双方都是未成年人,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了一个情节,是这几个孩子都在事发前大剂量的服用一种叫做“右美沙芬”的止咳类药物,并且提到了致幻、兴奋、成瘾等各种能和毒品关联起来的词汇。在随后的走访调查中,案件承办人还发现了此类药物属于OTC类就是非处方药,在路边的药店随处可以购买,而且不限量,甚至美团、饿了么、淘宝等外卖和电商平台上,也可以随意购买。同时,还发现,对于此类药物大剂量服用可以获得感官刺激的相关信息,在特定的未成年人群体之中,通过口口相传以及互联网进行传播,这里的大剂量指的是一次性摄入几十颗甚至上百颗药丸。面对这样一种情况,检察机关正常调查药物致幻的事实,来判断当事人现场是否具备行为能力以及相应的法律责任,这个属于检察机关的专业业务内容,案件承办人通过自己的专业知识,和案件证据调查,已经把这部分工作做的很好了。但是,让我佩服的是,检察机关的工作不只局限于个案的刑罚判定,而是从未成年人保护的角度出发,把从这个案件中获得的信息,进一步提炼,从如何杜绝此类药物对未成年人的继续危害出发,上报了省检察院。省检也相当重视,对金东区检察院的后续工作也做了指示。当时,金东区检察院后续调查,面临的几个问题是:1、“右美沙芬”药物的致幻成瘾性是否真实存在?2、大剂量服用该药物可以刺激感官的相关信息,传播范围有多广?3、目前该类药物对未成年人特定人群已经造成了怎样的影响?4、目前国家相关部门对该类药物的监管意见和现状是怎样的?5、该如何进行进一步的监管,提出怎样的对策建议?

面对这五个问题,我们来一起看一下,案件承办人是如何通过数字化的手段,来完成这个数字检察工作的。

我们先来看致幻成瘾性,通过在知网,以右美沙芬成瘾作为关键词进行查询,可以获得相关的论文文献,其中可以看到已经有相关学者对右美沙芬成瘾的情况进行了研究,可以看到服用4-6片,就会出现躁动和欣快感,服用33片以上,就会出现幻觉、妄想和运动失调,而我们从案件中获得的信息是有人一次服用上百片,所以危害还是不小的,服用剂量和对应的不良效应这些信息,来源于2020年发表在中国药物依赖性杂志的一篇学术论文,这些信息通过知网都可以很方便的获取。

同样是知网,我们还可以通过知识元检索功能,分析学术关注度指数,可以看到“右美沙芬成瘾”的学术关注度,在近几年,有明显的上升趋势。

结合以上信息,可以得到学术界关于右美沙芬成瘾的明确证据。

我们再来看右美沙芬在互联网话题传播的情况,通过抖音App提供的推荐主题功能,通过关键词“美沙芬、右美沙芬”获得的搜索推荐主题,有86.7%的主题是负面的,剩余13.3%的主题属于中性,几乎没有正面性质的主题内容。并且利用自然语言处理的技术,对主题内容进行分词,并将同义词汇权重归并后构造出相关的词云,从词云中也可以看到大量的负面词汇。

我们进一步对参与话题的人群进行年龄分布的分析,利用百度指数这个互联网工具,可以很方便的获取参与“美沙芬”话题讨论人群的人群属性和用户画像,从年龄分布的角度展示,可以看到年轻人占据了一半以上的比例,其中19岁以下的未成年人,占比达到了27%。

我们通过巨量指数这个网站,选择算法指数功能,输入关键词“美沙芬”,再选定抖音搜索指数以及时间从2019年1月1日开始,会发现2020年下半年开始到2021年上半年,“美沙芬”的搜索指数是明显增长的,说明在这个期间大剂量服用美沙芬的信息在抖音等青少年聚集的平台得到了广泛的传播。

“右美沙芬”是一类止咳药,我们通过百度指数,分别查询“止咳”和“美沙芬”作为关键词的搜索指数人群画像,然后两者对比,可以看出从搜索量级上,止咳远远高于美沙芬,这个很好理解,因为美沙芬只是止咳药的其中一种,止咳的搜索量应该要大于美沙芬,美沙芬的搜索量级,在近几年没有明显的趋势变化,相对比较稳定。但是当我们把指标选中年龄后,就会发现,在19岁以下的人群中,“美沙芬”的搜索量级居然远远高于“止咳”的搜索量级,“美沙芬”近乎是“止咳”的两倍,而在其他年龄段中,都是“止咳”大于“美沙芬”,这个证据表明了“右美沙芬成瘾”这个信息已经在未成年人当中得到了一定量级的传播,并且我们能够看到男性应该是多于女性的。

然而我们通过知网的关注度指数分析,关键词定位“右美沙芬”,会发现近几年,整体的关注度很低。曲线上2005年的有一个上升是由于美国⻝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发出了不要滥用右美沙芬的警告所引起的。从1994年到2020年的整体情况来看,官方的关注度并不高。

在有了以上这些数据作为证据支撑的前提下,那么相关的调查报告和检察建议就可以做到有理有据,最终能够形成检察专报,并发表相关调研文章。

问:数据是至关重要的政务治理资源,数字化改革中“数字检察”的优势如何体现?

我们可以先来看一下中央及省委省政府对数字检察工作是怎么要求的。

首先是政策背景,《中共中央关于加强新时代检察机关法律监督工作的意见》中指出,检察机关应全面深化司法体制改革,着力提高法律监督能力水平,为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不断作出新贡献。

去年,第十七次全省检察工作会议指出:“以数字化改革为动力推动规范高效的司法监督体系建设实现新突破,加快打造法律监督最有力的示范省份。”

所以我们理解,数字检察工作的目标是要为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作出新贡献,要把检察工作充分回归到社会治理层面,同时还要保障有力的法律监督。去年,金华市院和义乌市院在全省检察机关的创新应用评比中,已经有两个非常好的成功案例,恰恰契合了这个大方向,一个是金华市院的885未成年人保护项目,另一个是义乌检察院的行刑衔接项目,这两个项目在2021年省检组织的创新应用比赛中,都取得了不错的名次,主要原因也是因为项目本身契合了这个面向社会治理的大方向,同时也契合了数字化改革的大思路。从这两个项目中总结一下,就是一句话:面向治理做服务,做好服务强监督。

义乌市院的行刑衔接项目,当时是以知识产权一体化保护作为小切口。面临的问题主要是:知识产权保护职能分工分散,群众举报渠道不清晰;同时不能及时掌握案件流程和结果,部门之间信息流转不透明,影响协同打击;民事、行政、刑事、调节程序流转不顺畅,侵权打击有遗漏;知识产权侵权打击缺乏柔性处理和帮扶机制,促进企业健康发展力度不够;知识产权保护总体态势缺乏直观感知,法律监督停留于个案、偶发状态。

2019年10月11日,最高人民检察院发布的《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推进行政执法与刑事司法衔接工作的规定》。其中主要的条款,和义乌在知识产权这一垂直领域做的行刑衔接的努力和创新,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主要的问题包括:行政机关以罚代刑、公安机关立案监督,以及检察机关不起诉后,行政机关能否继续完成行政处罚等问题。

因此,利用数字化手段解决这些问题,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要实现群众一键维权、部门协同共治、企业精准帮扶、数据综合感知。

在实现这些改革目标的过程中,需要引入智能终端技术、自然语言处理等人工智能技术;需要提供多端用户操作平台从而实现部门协同共治;同时对于企业要实现主动合规的法律服务和被动合规的评估服务。

通过一个案例图,我们可以看到整个流程中串联了很多行政机关,而且整个业务模式是一个把服务作为基本理念的模式,乍一看,怎么都不会和检察机关的业务关联起来,反而更像是一个互联网公司的业务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