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丨毛全华：飞将军故难封也

飞将军故难封也

毛全华

世人无论敌友，多称赞李广。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王昌龄言下之意，唐朝要是有李广，足以挡住胡人威胁，哪用打仗死那么多人。而飞将军这名号正是战敌匈奴给的，当时李广任右北平太守，匈奴怕他，远远地躲了好几年。

飞将军骑射厉害。史书说他身材高大，臂长如猿，射箭是天赋。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不但能射猛虎，还能把箭射进石头。他务求百发百中，等敌人逼近到几十步内才发射，因为近射他多次被敌人围困，也曾被猛兽弄伤。敌人不但多次围困，还生擒了他。那一次飞将军有伤在身，敌兵把他放在两匹马拉的网兜上。他先是装死，然后夺了马和弓箭，一路杀回汉营。

飞将军不但骑射厉害，谋略也厉害。他带百来人遭遇匈奴数千骑兵，非但没有撤退，还近距离下马解鞍，射杀一名敌将，搞得对方疑神疑鬼引兵而去。他解释说，“吾去大军数十里，今如此以百骑走，匈奴追射我立尽。今我留，匈奴必以我为大军之诱，必不敢击我。”

飞将军带兵有方。史书说他对部下宽缓不苛，士兵乐为所用。遇到缺粮断水，士卒不尽饮他不近水；士卒不尽食他不尝食。司马迁用两句经典来评价李广，“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将军”名号于李广如探囊取物，唐德宗时追封古代六十四名将，宋徽宗追封七十二名将，李广都赫然在列。

还没有成为将军的时候，文帝就看着冲锋陷阵的李广感慨：“惜乎，子不遇时！如令子当高帝时，万户侯岂足道哉！”天子金口玉言，又不幸一语成谶，过了八百多年，王勃还在叹息“李广难封”。皇帝认可，世人称赞，呼声如此强烈为何又久久不封？

当时李广和名将程不识都以边郡太守率军屯驻，两者治军对比鲜明。程不识说:“李广军极简易，然虏卒犯之无以禁也，而其士卒亦佚乐，咸乐为之死。我军虽烦扰，然虏亦不得犯我。”司马光论断，“效不识，虽无功，犹不败；效李广，鲜不覆亡。”带兵打仗要真是“其身正，不令而行”，写《孙子兵法》的孙武就不杀吴王的两个美姬才令行禁止了。

假如李广真宽缓不苛，就不会杀霸陵尉。那时他从匈奴逃回来赎为庶人闲居在家，夜里路过霸陵亭被拦。随从说，这是前任李将军。现任将军尚不得夜行，更何况是前任呢？霸陵尉当时喝醉酒，说了这浑话。后来李广任右北平太守，奏请霸陵尉一起前去，到了军中就杀了他。霸陵尉分明是执法没照顾特权，惹来杀身之祸。

若说文帝休养生息让李广生不逢时，景帝时吴楚之乱就给了李广绝佳时机。他的确参与平乱，而且在昌邑城夺得军旗，功当封侯。可他居然私下接受梁王授与的将军印，而这梁王野心磅礴，所以景帝“赏不行”。

之后数次和匈奴交战，李广总是功过相当而无赏。攻打匈奴自己没有一次不参与其中，很多不如自己的人都打仗立功封侯，而自己却一场空，不能封侯成了李广的心病。面相决定不该封侯？还是命中注定的？迷茫中的李将军咨询观相术士。众望而不归，这的确是一个难题。观相术士长期浪荡江湖，还应付不了这点场面？眼睛一转，术士反问，将军你自己想想，有没有悔恨的事情？李广想了很久……我任陇西太守羌人反叛，我诱降他们并把投降的八百多人全杀了，就这事儿有点悔恨。术士赶紧顺着杆子往上爬，对了对了，“祸莫大于杀已降，此乃将军所以不得侯也。”

人老而封侯之志不老，66岁那年李广最后一次随大将军卫青出击匈奴。得知单于踪迹，卫青带部队正面出击，而命令李广从东路进攻。这是唯一能遇上单于的机会啊，东路那么远，李广本来不想去但又军令不可违，只好怒气冲冲出发。他哪知道卫青是受了武帝旨意，更没曾想中途又迷路了，于是落在了大将军后面。这一次卫青也没捉到单于，空手而归。李广认为迷路是天意，于是拔刀自刎。一代名将谢幕，一军皆哭，万众落泪。

获誉于士大夫之口，感动于流俗之心，而功过相抵，飞将军终生不封，天意弄人乎？人造天意也！

（单位：渝中区人大监察和法制委）

编辑：罗雨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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